千羡万羡西江水，曾向竟陵城下来。
喻训天，天门竟陵人，年出生，天门城关中学年初中毕业，年下放天门张港朱场公社联合大队，年招工进武钢轧板厂，年退休，现居武汉。
回想这些年，求医路上的冷暖人生
（一）
年7月，我接到天门方面来信：“小女头颈部有肿块，医院诊断为囊肿，后经穿刺活检初步判断为良性纤维瘤。建议小孩3岁以后手术治疗。”
三个月的小孩做穿刺！我心中一惊。立即去工人村找祖生叔。他是武钢焦化厂工人，是公司标兵，是著名的工人医生。经过学习培训后他有很强的实践经验，可以在家里给工人家属们看病。口碑人品极好，大家都喊他卢医生。
祖生叔听了我的描述，首先对这个结论表示怀疑。他认为新生儿具有先天性的免疫能力。让天门方面将诊断结果寄来武汉。在此期间我去汉口武胜路新华书店查资料。
医院儿科医生看了我递上的资料，医生说如果产程不顺，基本上可判断为：“先天性斜颈”。小孩的骨头是软的，只要按摩和物理治疗，很快就可以治好，不用开刀。不过一定要在小孩骨骼发育成型之前。
原来这歪脑壳是这样产生的！
（二）
年早春二月，出门溜狗，图省事未穿大衣。受风寒咳嗽不止。病愈复查，肺部阴影。酒后戏言；“我自我感觉良好，没有必要复查”。结果这一句话反倒加速了去复查的进程。
医院有全国顶级肺科专家，但是挂专家号很不容易，费了好多周折。
医院人真多，难怪票贩子有生存空间。
先在专家接诊台等候，进一个小房间才知是专家的助手。被带进另一个大厅，挨边坐一排候诊的人，根据助手的初诊作点评。虽然专家和蔼可亲，但那阵式有如领导人接见外宾。
支修宜教授目前是中国胸外科医师协会常务副会长兼总干事，中华胸心血管外科学会常委兼副秘书长……一大堆的国家级的头衔能不牛吗？支教授每周只有半天时间接诊，挂号费是元。不是你有钱就能挂上支教授号的。
“应该沒有什么问题，但对这个还不能下结论。因为片子反应的信息不全面，要在我们这里重新拍片”。但是拍片要预约登记排队，时间没有确定性。我们提出想回武汉就诊。专家热心快肠地给我们介绍了武汉同济胸外科的付向宁主任。支修宜教授的签名极有个性像一把竖琴。在他签名的下方写上“同济胸外科付向宁主任”。
“刚刚在全国肺科大会上和付主任有过交流，你们拿这个去找，他会接待的”。
回汉后，我不想去找付主任，我担心他将我当成疑难杂症。
医院呼吸科女专家慈眉善目，看了我递上的资料，她微微一笑，典型的上呼吸道感染。但是为了放心还是做个胸部核磁共振。
结论与判断一致。武钢是肺病高发区，这里的专家当然见多识广。国家级的专家是对付疑难杂症。真是水平越高态度越好！最后女专家给我开了点补品，增强免疫力。补身体没有感觉，但补心情立竿见影。
（三）
年8月中甸的武汉仍然骄阳似火，折腾从神农架弄回来的石头用力过猛，痔疮复发。想拖过去，结果事与愿违，病情加重。
这痔疮是人类特有的疾病，是文明的代价！从四肢爬行到直立行走，站起来了，每天用力的肛肠重心下沉，受地球引力的作用容易造成血栓和血肿，所以有10人9痔之说。动物则不然，屁股朝天，所以不得这个病。
夜晚疼痛难忍，医院，医院挂了个专家号。
临出门，老伴说还是先到医院去吧，医院。医院，星期天没有肛肠专科。然后直接去了武昌小东门。
专家热情有佳，年龄相仿，又是老乡。仿佛找到救星一样，我全听你的。人不多，各种检查基本不用排队。做心电图的医生问；你紧不紧张？我说不紧张。她说你的心脏有点问题，你躺一会了，我们再做一次。做二次仍然有些问题。没有多长时间体检都没有问题，再说我也没有任何感觉，后来才知心脏有问题不能做普通手术。
老乡医生拿着体检报告给我分析做方案。由于我有言在先，请他帮我拿主意。
美国技术，美国设备的微创手术。上午做，下午就可回家。但是安全起见还是要留院观察两天。这个不能走社保，得使用现金，手术费是多。
我立即给老伴打电话叫她送钱过来。“你这么快就决定了，能不能等我们过来了再定？”我说；“不行！”她无奈地准备了钱。正好女儿在汉。她给我打电话叫我等她们过来，医院确诊。
我一听就烦了。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别人呢？她坚持要我等她们过来。我对她大声吼道；“我不看了行吗？我现在就回家！”
她们打电话过来我也不接。很痛苦很无奈。其实这时我已经对老乡医生失去了信任。歪着屁股打车回家了。
中午医院去给我咨询挂号，然后再回来接我们过去。接诊医生看后大吃一惊；肿得这个样子怎么叫你不疼？医生一句话让我如梦初醒，也真心感谢我的家人。她们为我好，我却对她们发脾气。
医生说你这个样子什么手术都不能做，只能先消肿。第二天做肛肠镜检查与那边的结果也不一样。一个实事求是一个夸大病情。如果以病人的身体为代价想法设法搞钱，想着都后怕。突然想到了魏则西。
医院自己配制的中药坐泡，病情逐渐好转，三周痊愈。
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。病急也不能乱投医，时刻警惕莆田系。有病最好去三甲。
（四）
多事之秋，病痛接踵而至。以为上火眼涩，换了床薄被子。晚上眼睛不舒服，早餐发现嘴角歪斜。医院就诊。“周围性面神经麻痹”。俗称“面瘫”。这是一个常见病，中医认为邪风寒侵，西医认为是传导神经供血不足引起。细想之还是与自己的麻痹大意和对自身的认识有关。年轻时总爱上火，但这两年情况明显好转，说明年龄和身体正在发生变化，但习惯未改。冬天也枕席子枕头。（耳后有小脑连接面部的传导神经）。
那天风很大，忘了戴帽子光着脑袋就上了二桥，桥上风更大。一路朝北地走了3个小时，这也是起病原因之一。
老人冬天出门应戴帽，不仅是保暖而且是预防脑中风。气温低于4度，三分之二的热量会从头部流失。锻炼身体要因地制宜合情合理，不要得不偿失。
医院医院医院医院合并而成，医院规模不小，设备齐全正在冲三甲，但管理不敢恭维。内科急诊室门口有电脑叫号，但人都围在里面。医生动作麻利，很快就可以打发一个人。
三个警察押着一个戴手铐的犯罪嫌疑人，进门就喊我们是通道的。医生说；“你总要等我把前面的病人看完！手铐也没开，在棉衣外量血压，也不知这个犯人得了什么病？
“先做脑CT”。老伴在排队缴费，我在大厅里转悠。只见墙上贴着；社保，铁路，新农合。旁边另有两个窗口；绿色通道和特困人员救助窗口。原来警察口中的通道是这个意思。医院的东区是体验中心和高干病区。同样来此看病，起码出现了6个收费标准！有全额自费者和不花钱的老干部，有社保，铁路，新农合。有享受优惠的特困人员。医改这么多年，仿佛等级越来越多。
免费医疗是世界的潮流，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追求。它跟什么什么都没关系。CT检查结果没问题，住神经二科13床。住院部医生检查后说；典型性面瘫，常规治疗，得住院7到10天。
一个病房住三人，中央空调，24小时热水。邻床大哥52岁，浑身插满管子。本来应该是14床却写着13A。问及病情我半天没会过神来。
“中暑”！毕竟是冬至时节，旁边竟然睡了个中暑的植物人。也就是说起码是半年前的事。今年武汉的夏天热，热死了人。这个不希奇，但听完大姐的讲述我震惊不已。
“同时和他一起进抢救室的4个人只有他一个坚持下来了！”医院，医生多次建议放弃，到这边是来做高压氧治疗，三医院没有。做完一个疗程我们再转过去”。
也就是说在今年夏天的某个时候，医院同时送来4个中暑的病人，只有一个抢救成功，成了植物人。医院？武汉的这个夏天热死了多少人？有没有统计？为什么不见报道？科普教育，预防中暑，确实不该热死人！
一杯冷水，一把蒲扇就足以预防中暑，为何还热死了这多人？
钢铁企业现场气温达到50度以上的地方多的是。第一防止热辐射，穿厚白帆布工作服。第二防止脱水，最好是盐汽水。第三必须保证通风。第四轮流作业。
大哥在银行工作，空调温度低，不仅降低了人的耐热能力，也忽略了对高温和预防中暑的重视。因为中暑发生在家中，并且是晚上。
24小时这么耗着，我真为大姐担忧。浑身肌肉萎缩靠营养液维持，两条腿就是两根棍子。小脑坏死但大脑清醒，不能表达不能吞咽。但晚上会大声嚎叫，靠打镇静剂才能入睡。
大哥在嚎叫，大姐在安慰，里边大爷鼾声如雷。风机发着嗡嗡的声音，我在心中打着草稿；求医路上冷暖人生。
大爷79岁武汉纺织机械厂退休，因颈椎神经受压住院，也许打鼾是一种病态。大爷也患过面瘫，建议我用鳝鱼血擦脸。
各种检查按程序进行，中西医治疗按部就班。这个病的恢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。不影响肢体和大脑，但它也属于轻度中风，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！
大姐虽然很辛苦但宽慰自己找了份好工作，才有能力支撑家庭的开消。做电商网络平台，一个月有1万块钱的固定收益，并且另有提成。
“我才做了一年多，现在已经是高级经理，要不是他出事，我现在就成了总监级。我们公司将要超过马云的淘宝。”
“你们公司有多少会员？”出于好奇我只问了一句。
“目前有10亿，是全球。交1万5千元加盟费就可以开一家分店，以家庭为单位。我现在手下有40家分店。”
搞懂了我就不好意思再问了，就听他们对话。
“我老公是银行的，刚开始拼命反对。但我钱赚回来了是事实。现在他也是会员。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我老头，他姑子，慢慢都进来了”
大爷问：“你们退不退本？”
“搞得好，很快就回本”。
“我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。听了两次课，我投了4万元，后来动员婆婆投了5万，姑娘投了6万。是香港老板说是做玉石生意。后来老板被政府抓了，钱也没收了。扯了几年皮只回了一半的本。钱都丢到水里了。”
大姐说；“你那叫集资，搞不得！”
“前年，姑娘说股市行情好，帮我赚钱，给了她3万，现在亏本百分之四十。”
大姐说；“有些事情真搞不得，我10年前买的华夏基金现在还亏一半”。
听着他们的对话，很难说清心中是一种什么滋味！
（五）
79岁的大爷出院，78岁大爷来接班。
急性哮喘。黄石华新水泥厂退休职工。无独有偶，此大爷也曾经“面瘫”过。如此这般，给我指点迷津。护士来催款，才知大爷是自费。年初新闻说医保卡可以全国通用，我还以为省内通用早以解决。
“我们连新农合都不如，回去只能报销百分之六十。关系在黄石，人在武汉。如果我在那边住院，他们还要麻烦”。
“医保通用，这个问题都说十几年了，现在还没解决！”
城市圈一小时车程，就算把两座城市建设得连起来又怎么样，大爷只关心什么时候我的医保卡可以通用。一家六口人围着大爷吃饭喝酒，好不热闹，其乐融融。大哥的闺女来看他，挣扎着想说什么，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，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。
女婿喝酒后声音很大，医院和病房。
大姐说着说着就哭了；“她父女两个感情很好，抱出抱进都是他一手带大！”
这边一家三口围在一起掉眼泪，里边一大家子在喝酒聊天。本身大姐家的东西就多，轮椅，趟椅和各种生活用具。这时的病房显得更加拥挤嘈杂。
酒麻木兴趣来了，可不管这是在哪里。菜不够派人去点，喝完了酒又要吃炒花饭。护士进出也当没看见。但是，医院！医院，病房里像菜市场一样乱糟糟，说明了管理的基础还很薄弱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。无规矩不成方圆，人性化管理不是不要规章制度！
吃完了饭，他们开始轮流洗澡。女儿用从家里带来的设备做起了理疗。最后安排大爷去洗澡，端了把椅子进去，让他坐在里面慢慢洗。
我默默地看着他们。可以理解，但并不认同。医保制度，医院的收费和管理与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另外一回事。在医院病房这个特定的空间，遵守起码的公序良俗是每个人文明和教养的体现。
本来我是可以回家去住的，考虑到护士早晚要查房。医院看书效率特高。
大姐总是对我抱歉说影响了我休息。我说，没事！在工厂倒班几十年。我们能够同住一个病房也算缘分。
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，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不可抗拒。大姐相当辛苦，但她精神饱满。她坚信她的丈夫会好起来！她坚信她的工作会赚很多钱。有天她要去开会，由大哥的姐姐从古田二路赶过来替换。一个60岁的姐姐为自己植物人弟弟插管喂食，端屎端尿，抱上抱下。
“他没有多的亲人，弟媳妇也挺不容易的！”
大哥突然“啊”“啊”地乱叫起来！
“他不让我说，叫我走！”
……
出院回家的路上风很大，老伴帮我拿着简单的行李。车轮碾压着地上的黄叶，有的树叶被吹到沟里，有的被风吹到墙角，在翻滚升腾。
生活平凡得像一片树叶，一岁一枯荣地走着自己的老路。在大自然面前它是如此的缈小和微不足道。但是，它也有自己的一方天地，不管飘落何方，它都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，因为信念支撑着它精神的骨架，因为它永远流淌着亲情的血脉！
年2月初稿于武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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