蜈蚣祛风定惊，气血凝聚之处皆能开之
汉敬德
周六，沥沥淅淅下起了小雨，本不想回老家，但惦念着菜园里种的土豆，如是，冒雨赶回。打开院子大门，查看种的土豆，仍静静的蹲在地膜里，没有冒头。今年正月里气温时达到了24?，现在却只有10?左右，这个气温是不利于作物生长的。
打开房门，到里间门后换衣服，脚下突然窜出一条蜈蚣，正应了“二月二龙抬头，蝎子蜈蚣都露头”，心里不免一惊，
小小的蜈蚣因为是毒虫，人们见到它，还是打怵。于是打开电灯，也学古人“二月二，照房梁，蝎子蜈蚣无处藏”，在灯光的照射下，又一条窜了出来，赶紧用蚊虫药喷在它的身上并将房间的角落里喷洒一遍。过去农村蜈蚣非常常见，特别是老房子用土坯垒成，房间里蜈蚣特别多，现在房子用水泥和砖垒成，很少见到蜈蚣了，这可能是从院子里爬进来的。自从飞机喷洒农药防治“美国白蛾”以来，野外很少见到蜈蚣了，凡能蜕皮的昆虫，也统统让防治“美国白蛾”的药杀死了。今年见到蜈蚣，可能也与去年“新冠肺炎”疫情，没有大范围用飞机打药有关，使人不得不感慨大自然造物的神奇。
蜈蚣喜栖于潮湿阴暗的地方，入药始见于《神农本草经》，其曰：“性辛温，生川谷。治鬼注，蛊毒，啖诸蛇虫鱼毒，杀鬼物老精，温疟，去三虫。”是治疗蛇虫咬伤的主药，李时珍云：“惟赤足蜈蚣最能伏蛇，为上药，白芷次之。”陈士铎《洞天奥旨》中的蜈蚣散，专治蛇咬，方用蜈蚣三条，雄黄五钱，白芷一两，樟脑三钱，各为极细末，香油调敷，随干随搽，有奇效；内服方，蜈蚣一条，全蝎二条，共研末，酒服而愈。清代黄宫绣说：“蜈蚣本属毒物，性善，啖蛇，故治蛇中毒者，无越是物。”现代治疗毒蛇、毒虫叮咬最著名的是季德胜蛇药片，它的主要成分有七叶一枝花、蟾酥皮、蜈蚣等。说起季德胜先生治疗蛇咬伤，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。据载有一次，季德胜为了研究从未见过的小花蛇的毒性，让蛇在自己的小臂上咬了一口，没想到其毒性非常之强，被咬的皮肤陡然发黑。根据以往的经验，服一次蛇药很快就会缓解，但季德胜连续服了两次自己研制的蛇药，仍未控制住毒性的发展，很快出现头晕目眩，进入半昏迷状态，在最紧急的关头，旁人束手无策。此时，季德胜神志尚清并有气无力地说：“药物已经无效了，快给我捉五条大蜈蚣来，让我吞下去，也许还有希望。”结果五条蜈蚣生吞下去，病情仍未见好转，季德胜命悬一线。季德胜有气无力地说：“赶快往重庆发电报，向大师兄求救。”大师兄即刻回电：“仍食蜈蚣且要数量加倍。”依法服用后，季德胜的神志逐渐清醒了，皮肤的黑色也逐渐消退，在场的人无不惊叹。15条蜈蚣救了季德胜的命，他也由此探索出蜈蚣在蛇药配方中的关键分量，使蛇药的作用更上一层楼。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季德胜先生的医者仁心。蜈蚣不但解蛇毒还能解无名之毒，常配伍红花、雄黄泡酒涂擦肿毒患处效果良好。蜈蚣有消炎、解毒、防腐、生肌的作用，用于治疗由于外伤、水火烫伤久治不愈化脓性感染，常用蜈蚣焙干打粉，泡入麻油中，取上清液涂抹或冲洗伤口，疗效肯定。《外科正宗》记载蜈蚣饯，主治臁疮多年，黑腐臭烂作疼，诸药不效者。药物组成：桐油2两，独活1钱，白芷1钱，甘草1钱，蜈蚣1钱。上药入桐油内煎滚。将臁疮洗净，用白面水调作圈，围在疮之四边，毋令泄气走油，将脚放平，以茶匙挑油乘热渐渐加满，待油温取去，以后腐肉风毒自然脱下。再用解毒紫金膏搽上，纸盖绢扎，3日1换。借鉴以上经验，用蜈蚣粉治疗糖尿病足，能去腐化脓，止痛效果良好。治疗胃溃疡恶性病变亦取得很好疗效。
蜈蚣以毒攻毒，还能消散肿块，对各类恶性肿瘤有一定疗效。张锡纯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中记载了一个医案，云：“有病噎膈者，服药无效，偶思饮酒，饮尽一壶而病愈。后视壶中有大蜈蚣一条，恍悟其病愈之由，不在酒实在酒中有蜈蚣也。盖噎膈之证，多因血瘀上脘，为有形之阻隔（西人名胃癌，谓其处凸起如山石之有岩也），蜈蚣善于开瘀，是以能愈。观于此，则治噎膈者，蜈蚣当为急需之品矣。”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蜈蚣有：细胞毒作用、诱导癌胞凋亡、防止正常细胞癌变、调节人体免疫功能、抑制癌基因表达、抗肿瘤血管生成等抗癌药理作用。常和全蝎配伍，用于治疗恶性淋巴瘤、脑肿瘤、胃癌、食管癌、肝癌、宫颈癌、皮肤癌等，并可有效缓解癌性疼痛。临床上治疗难以缓解的癌性疼常选用虫类药，所谓“久病入络”，意思是生病久了邪就深入细小的络脉，用普通的祛邪药难以到达病邪所在的位置，而“虫蚁通络”，蜈蚣就是代表药之一，与地龙、全蝎、僵蚕等同用通畅脉络，缓解疼痛。另外，蜈蚣药性善于走窜，搜风定搐的药力很强，用治脑肿瘤头痛剧烈，或有抽搐者疗效显著，可加全蝎、白芷、天麻、僵蚕等同用。蜈蚣不但能治癌性痛疼，对顽固性偏头痛和骨质增生性疼痛，配伍全蝎常获奇效。
张锡纯善用蜈蚣，对蜈蚣有独特的见解。其曰：“蜈蚣，味微辛，性微温。走窜之力最速，内而脏腑，外而经络，凡气血凝聚之处皆能开之。性有微毒，而转善解毒，凡一切疮疡诸毒皆能消之。其性尤善搜风，内治肝风萌动、癫痫眩晕、抽掣瘛疭、小儿脐风；外治经络中风、口眼歪斜、手足麻木。为其性能制蛇，故又治蛇症及蛇咬中毒。外敷治疮甲（俗名鸡眼为末敷之以生南星末醋调、敷四周），用时宜带头足，去之则力减，且其性原无大毒，故不妨全用也。”从张锡纯蜈蚣解中，不仅能息风止痉，更侧重发挥其搜逐外风、开瘀散结、通络除痹、止痛镇痛、解毒疗疮等作用。
蜈蚣善息内风。多用于治疗类中风、小儿急慢惊风、癫痫等肝风内动疾病，无论虚证还是实证，张锡纯都主张应用蜈蚣。如在蜈蚣解条下附医案：奉天陈××之幼子，年五岁，周身壮热，四肢拘挛，有抽掣之状，渴嗜饮水，大便干燥，知系外感之热，引动其肝经风火上冲脑部，致脑气筋妄行，失其主宰之常也。投以白虎汤，方中生石膏用一两，又加薄荷叶一钱，钩藤钩二钱，全蜈蚣二条，煎汤一盅，分两次温饮下，一剂而抽掣止、拘挛舒，遂去蜈蚣，又服一剂热亦退净。奉天那姓幼子，生月余，周身壮热抽掣，两日之间不食乳、不啼哭，奄奄一息，待时而已。来院求治。知与前证仿佛，为其系婴孩，拟用前方将白虎汤减半，为其抽掣甚剧，薄荷叶、钩藤钩、蜈蚣其数仍旧，又加全蝎三个，煎药一盅，不分次数徐徐温灌之，历十二小时，药灌已而抽掣愈，食乳知啼哭矣。翌日，又为疏散风清热镇肝之药，一剂全愈。隔两日其同族又有三岁幼童，其病状与陈姓子相似，即治以陈姓子所服药，一剂而愈。张锡纯治疗小儿慢惊风和急惊风创制定风丹，方由生明乳香三钱，生明没药三钱，朱砂一钱，全蜈蚣大者一条，全蝎一钱。共为细末，每小儿哺乳时，用药分许，置其口中，乳汁送下，一日约服药五次。此方以治小儿绵风或惊风，大抵皆效。而能因证制宜，再煮汤剂以送服此丹，则尤效。张锡纯说蜈蚣“内治肝风萌动”，能搜风解痉，治疗痉挛性咳嗽及顽固性咳嗽效果显著，如治疗百日咳：取蜈蚣、甘草等分，焙干研末口服，每日3次。如果配伍百部疗效更好，百部，甘、苦，润肺止咳，无论是外感内伤、暴咳、久咳都可治疗。
蜈蚣能搜逐外风。一般外来之风侵袭肌表，多表现为表证。但在肌肤破损时，或正气亏虚不能卫护荣养肌表时，或内在邪气闭阻，正气不得流通敷布肌表时，外风往往会透过肌表直接侵袭经络筋脉，引起四肢抽掣、口噤咬牙、口眼歪斜、口内麻木等筋脉拘急的情况，临床最常见的是破伤风、颜面神经麻痹和中风偏枯。张锡纯说：“蜈蚣其性尤善搜风，外治经络中风，口眼歪斜，手足麻木。”又曰：“蜈蚣最善搜风，贯串经络、脏腑无所不至，调安神经又具特长。而其性甚和平，从未有服之觉瞑眩者。”创制逐风汤，治中风抽掣及破伤后受风抽掣者。药物组成：生箭芪六钱，当归四钱，羌活二钱，独活二钱，全蝎二钱，全蜈蚣大者两条。其举例曰：曾治一媪，年六旬。其腿为狗咬破受风，周身抽掣。延一老医调治，服药十余日，抽掣愈甚。所用之药，每剂中皆有全蝎数钱，佐以祛风、活血、助气之药，仿佛此汤而独未用蜈蚣。遂为拟此汤，服一剂而抽掣即止。又服一剂，永不反复。又治一人，年三十余，陡然口眼歪斜，其受病之边，目不能瞬。俾用蜈蚣二条为末、防风五钱，煎汤送服，三次全愈。审斯，则蜈蚣逐风之力，原迥异于他药也。且其功效，不但治风也，愚于疮痈初起甚剧者，恒加蜈蚣于托药之中，莫不随手奏效。虽《神农本草经》谓有坠胎之弊，而中风抽掣，服他药不效者，原不妨用。《内经》所谓“有故无殒，亦无殒也”。况此汤中，又有黄芪、当归以保摄气血，则用分毫何损哉。蜈蚣配伍全蝎和水蛭研末冲服，内服补阳还五汤治疗脑梗塞和脑血管性痴呆有很好的疗效。蜈蚣、全蝎二药合用能起到活血化瘀、扩张血管，增加血中氧含量和血氧饱和度的作用，从而逐步恢复脑机能，故而对于脑卒中病及顽固性头痛具有很好的疗效。
蜈蚣虽无治痿之记载，但却有兴阳之功，用之治疗阳痿。蜈蚣主入肝经，盖阳物所居，乃肝经循行所属，阴器又为筋脉所聚之处。蜈蚣辛温燥烈，搜涤疏畅，对肝失条达，气血郁滞，或痰湿阻络，阳郁不伸所致阳痿确有疗效。陈玉梅用亢痿灵治疗阳痿收效甚佳。药物组成：蜈蚣18g，当归、白芍、甘草各60g。用法：先将当归、白芍、甘草晒干研细，过90~目筛，然后将蜈蚣研细，再将两种药粉混合均匀，分为40包（也可制成水丸）。本方中蜈蚣不得去头足或烘烤，以免减效。每次半包至1包，早晚各1次，空腹用白酒或黄酒送服。15天为1疗程。忌食生冷，气恼。服药有效后仍需巩固10~15天。徐宏生用蜈蚣、全蝎、地龙、僵蚕、桂枝、附子、干地黄、山药、山茱萸、泽泻、茯苓、丹皮、当归、白芍、韭菜子、牛膝等，滋阴养血，通络散结，可取脉通精壮之效，用以治疗男性不射精症疗效颇佳。
蜈蚣“善调安神经”，治疗神经痛。张锡纯曰：“蜈蚣之为物，节节有脑，乃物类之至异者，是以性能入脑，善理脑髓神经，使不失其所司，而痫痉之病自愈。诸家本草，多谓用时宜去头足，夫去头即去其脑矣，更何恃上入脑部以理脑髓神经乎？且其头足黄而且凉，饶有金色，原其光华外观之处，即其所恃以治病有效之处。”他又说：“蜈蚣，调安神经又具特长（因其节节有脑，是以善理神经）。”用于治疗神经性头痛、牙痛、三叉神经痛、肋间神经痛、带状疱疹、坐骨神经痛、痛风足趾疼痛、神经性耳鸣、神经性耳聋、舌尖麻木、手指麻木、顽固性失眠、精神抑郁症等，发挥其安神止痛之功效。
蜈蚣善治皮肤病疮疡等疾病。《本草纲目》中就记有蜈蚣疗丹毒，秃疮之功。《医方摘要》亦说能治疗趾疮，甲内恶肉突出不愈。张锡纯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中认为,“凡一切疮疡皆能开之。性有微毒，而转善解毒，凡一切疮疡之诸毒皆能消之。”所以在临床中，蜈蚣治疗皮肤诸疾有很好的疗效。治疗乳痈：蜈蚣、全蝎，于瓦上焙存性，为极细末，日2次，用绍兴黄酒送服。治疗丹毒：全蝎30只，蜈蚣6条，土鳖虫4g，穿山甲30g，共研细末，每日1次，每次6g，温黄酒送服。治疗瘰疬：蜈蚣、全蝎为主配合穿山甲、土鳖虫、大贝母、守宫、核桃肉制成消瘰丹，每丸重6g，每日2丸。甲沟炎：蜈蚣1条，雄黄、枯矾各1.5g，共研细末，另用新鲜鸡蛋1只，一端打破，倾出部分蛋清，以患指插入不溢出为标准，然后将药粉装入蛋内搅匀，患指即从蛋孔处插入蛋内，用小火沿着蛋壳周围烘1h以上，以患指有温热感为度，烘烤后用无菌纱布包扎，多数病人1-5次痊愈。带状疱疹：蜈蚣20条，马齿苋60g，大青叶60g研成粉末，以麻油调成糊状外用。手足顽癣：蜈蚣6条，全蝎6个，马钱子6g，共浸泡于75%酒精50mL内，盖紧瓶盖，1周后即可使用，外搽患处。口疮：用蜈蚣粉3g，梅片少许，用鸡蛋清调匀，外搽患处。皮下脂肪瘤：蜈蚣条，烘干研末每天早晨用蜈蚣粉2g放入鸭蛋孔内蒸熟，空腹食每日1个。银屑病：属风热血燥者用青黛蜈蚣治疗效好。青黛(包)10g，蜈蚣2条，金银花10g，连翘10g，生地黄30g，牡丹皮10g，漏芦根30g，土茯苓15g，荆芥10g，防风10g，羌活10g，紫荆皮15g，甘草3g。中耳炎：娱蚣1条，加油30g，炸黑取出，再加冰片3g，溶化后用油滴耳内。蜈蚣是治疗瘰疬的效药，对结核病也有很好的疗效。陈硕林等报道，用复方蜈蚣散治疗结核病效果良好。药物组成：蜈蚣条，参三七g，白芨、紫河车各g，百部、猫爪草各0g。其中前四味研粉制成胶囊服用，后两味水煎。以上为天一个疗程剂量。治疗骨结核：蜈蚣g(不去头足,文火炒香)，炮穿山甲90g，乌梢蛇80g(炙酥)，共为细末，每服7g，儿童减半。
蜈蚣阴暗潮湿处多有之，陶弘景《神农本草经》曰：“蜈蚣生大吴川谷及江南，头足赤者良。”李时珍说，走得快疾的，只有风与蛇。但是蜈蚣能制蛇，所以蜈蚣也能截风，蜈蚣“盖厥阴经药也。故所主诸证，多属厥阴”。蜈蚣虽小，作用巨大，为医者不可不知也。
二0二一年四月三日
复健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