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谓中药即“以中国传统医药理论指导采集、炮制、制剂，说明作用机理，指导临床应用的药物”。换言之，无论是什么来源，只要是按照中医理论而使用的，都属于中药。
益母草
益母草是唇形科植物的全草，《神农本草经》中只载有茺蔚子，益母是它的别名。所以，本草书中说先人药用其子，后人药用全草。全草指的就是益母草。老先生写方子时，也写坤草。坤，《说文》释为“地也，《易》之卦也”。《易经》中有“地势坤，君子以厚德载物”。益母草春天生长，夏日便半枯，必须得采收了。《本草乘雅半偈》的解释很有意思，说益母草“生成止在三春，具备肝木体用，诚生荣之物，益母之珍也”。
益母昔日的字面之意当然是对女性有益。而妇人之疾，不外乎经带胎产之类。诸如月经周期不谐、痛经之类的疾病，均可使用益母草。昝殷的《产宝》中载有数十个产后的方子，均以益母草制成的药丸为主，配合他药，如产后腹部刺痛，配合当归煎汤；产后胎盘不下，或死胎不下，腹部胀满，心闷心痛，配合炒盐煎汤；产后脐腹疼痛，时发寒热，出冷汗，五心烦热，配合薄荷汁；产后痢疾，配合米汤；产后阴道大出血，崩漏，配合糯米汤；产后阴道感染，赤白带下，配合胶艾汤等。其中，产后以童子尿配合黄酒送服益母草丸，可以治疗因瘀血凝滞胞宫而引起的诸般病症，如产后血晕，魂魄不安，口渴烦闷，如见鬼神，狂言不省人事；产后恶露不尽，腹部疼痛；产后中风，牙关紧急，失音不语；产后气喘咳嗽，胸膈不利，恶心吐酸，面目浮肿，两胁疼痛，举动失力；产后月内咳嗽，自汗发热；产后鼻衄，舌黑口干。所以，《中国药典》中有成药益母草膏，医院里举凡痛经、产后、人流术后或者其他宫腔手术之后，都常规给予此药。古籍中载有以益母草汁为主治疗产后血晕，恍惚如见鬼神的方子，“生益母草方：生益母草汁（半盏，如无以土瓜根汁代）、生地黄汁（半盏）、生藕汁”（《圣济总录》）。现代研究显示，益母草碱或叶的水煎剂能使子宫收缩，水浸剂能引起动物血压下降，使动物尿量增加，冠脉流量增加；可以抑制血小板聚集，防止凝血和血栓形成等。其实，根据药理作用，益母草还能治疗急性肾炎引起的水肿。
《新唐书》说武则天美容有秘方，“虽春秋高，善自涂泽，令左右不悟其衰”。王焘的《外台秘要》中记载一首“近效武则天大圣皇后炼益母草留颜方”，《本草拾遗》中详记了这则美容方的制法：“唐天后炼益母草入面法：农历五月五日采根苗，曝干，勿着火，捣罗，以面水和成如鸡子大，再曝干。仍作一炉，四旁开窍，上下置火，安药中央。大火一炊久，即去大火，留小火养之，勿令火绝。经一伏时出之。瓷器中研制，三日收用，每十两加滑石一两，胭脂三钱”。这大概就是古人的护肤品吧，不仅美容养颜，还是名人使用过的，有品牌效应的。上次去四川广元，当地便把四川人常吃的一款小吃命名为“女皇凉粉”，卖得特别火。这个，该叫“女皇美容霜”吧！
茺蔚子
李时珍说益母“草及子皆充盛密蔚，故名茺蔚”。按植物学分类，益母草属唇形科，叶子长得跟艾叶、白苏很像，但没有艾叶那么浓烈的芳香味。
和全草相比，生茺蔚子长于清肝明目，多用于治疗目赤肿痛或目生翳膜；炒用后，寒性减弱，有效成分易于煎出，才长于活血调经，可用于治疗月经不调、经闭、痛经等病症。
茺蔚子配合川芎、桃仁、红花等药，可用于治疗眼内出血、久瘀不散、瞳孔缩小等疾病。在眼科门诊，因眼底出血来就诊的病者日益增多。在故宫博物院工作的某位女士带着母亲来就诊，老太太久患高血压，半年前开始出现眼前黑影，视物如隔纱布。医院看了，诊断是一致的，眼底动脉出血，玻璃体混浊。但治疗效果不佳，老太太极不耐烦，整日在家发脾气，折磨得女儿无可奈何。来门诊后，我发现老太太不仅有眼睛问题，还有手抖、胸闷、头晕等症状。整个一个肝火上炎再加上瘀血阻滞的临床表现。于是，我一边给病人开具镇肝息风、活血开郁的有茺蔚子的汤药，一边为她针灸，再加上心理疏导。一听到要病人调整心理，女儿立刻面色大变，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。我心领神会，回眼色令她安心，开始给老太太讲起笑话：“有一次，我们几个大夫在一起吃饭，聊起大家都知道的俗话‘金眼科，银外科，吃苦受累的小儿科’”。大家都羡慕眼科大夫工作轻闲，挣得多。谁知道，眼科大夫说：做医生哪有轻闲的？得眼病的人，有几个心眼大的？天天跟一群小心眼儿的病人打交道，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累？”
旁边的实习生和候诊的其他病人听了都笑，老太太居然没恼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是，我是有些小心眼儿。天天在家跟自己和女儿过不去。不过，这个居然跟眼病有关系？”
哈哈，当然有关系。中医理论说肝开窍于目，如果肝气郁滞，肝血不能濡养，当然会出现眼疾。而益母草作为三春之草，当然具有肝木之性。所以，本草都认为茺蔚子入肝经，可以活血祛瘀，凉肝明目。治疗当然很有效。不仅如此，那位女儿也很感激，因为家中的气氛随着老太太的病情好转，也变得颇为和谐。
临床中视力疲劳或者干眼症者，属于肝经热盛的，可以用茺蔚子配伍决明子、青葙子等；属于肝肾阴虚的，可配伍枸杞子、菟丝子等。
不过，李东垣曾提出过，茺蔚子有散大瞳神的作用。所以，临床上绿风内障、青风内障等病人要慎用。由于茺蔚子或者益母草中含有益母草素，小量用可兴奋神经系统，用量过大有可能抑制神经系统，导致下肢麻痹，因此临床一定要注意用量。
本文内容选自《黄博说药》，作者黄涛，北京：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，版权所有，未经许可不得转载。往期回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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